从AI的角度来看,文学可以分为三类:纯人类文学、人机协同文学、纯AI文学。第一类是AI出现前的文学,第二类是当下的文学,第三类比较有争议。其一,AI能否独立创作?其二,AI创作的是不是当前意义上的“文学”?以目前AI工具的能力,纯AI文学还没有出现。因此我们只讨论当前的人机协同文学。在人机协同的状态下,人类作者如何在理论上具备合法性,在实践上具备不可替换性,是文学研究的核心问题。在20世纪人文危机和21世纪技术危机的双重打击下,未来的作者如何重生?
首先,承认文学创作中的人机差异。人类作者的创作开始于作家有意无意的社会实践以及由此而来的创造动机和灵感;AI写作则源于人类输入的关键词。在构思阶段,人类作者运用回忆、想象、联想、直觉、情感等心理能力对材料进行加工。AI构思是建立在深度学习的基础上,选取普遍性的文学知识及语法规则,将其进行数据分析和迭代。从创作过程来看,人类作家借助语言工具,经过大量形象转化和词语推敲产生文字。而“基于海量经典作品训练产生的AI艺术‘新作品’,是对原有经典作品与作者的加权平均,其中闪现着原作品与作者的‘影子’(作品的风格化乃至类型化)”(谷鹏飞)。从创作结果看,“人工智能达到的程度就是模仿人的功能,达到仿若如此的状态。这是人工智能美学的一个根本之处。从机制上来看,人工智能美学正是一种仿若如此的美学”(王峰)。AI作品的美感不仅源于读者自身的文学储备、人类历史发展积淀的共通感,更来自AI对人类美感条件的分析与刻意模仿。
其次,明确人类作者的独特性。文学作为现实生活的反映和人类心灵的复现,本质是审美创造。它无法离开人类的生命体验与情感在场。AI无法取代人类作者的正是人类具身化生存带来的活泼生动又变化无限的生活。由于AI不具有具身化体验,它对人类情感的“模拟”只能通过两种途径:一是经验归纳,如感情计算等;另一种是演绎式,即模拟情感的发生条件。“AI艺术的‘作品’创造性是智能程序基于原始素材与目标意图的比较修正而实现‘藏艺于器’‘藏礼于器’的表征,它基于信息的渲染匹配与设定目标的不完全吻合性而创造出出乎意料的形式与内容”(谷鹏飞)。AI创作是通过算法对作品库的模仿和复制,缺少人类作家具身性带来的“创造性”和人格魅力。
最后,主动探索人机协作的新道路。AI的硅基智能和人类的碳基智能之间在底层逻辑相关联。尽管当前ChatGPT等AI工具并不具备人类所拥有的想象力、情感及审美意识,尚未触及人类艺术创造的核心本质,“但问题在于,人类经典艺术所赖以滋生的现实世界已不再是往昔的‘人类世’,而是全新的‘人机世’”(谷鹏飞)。艺术源于现实。人类的现实可以萌生碳基智能的艺术,新的“人机世”现实也可以萌生硅基智能的“艺术”,AI文艺因此可能。以此为远景,我们可以发现AI与人类协作的新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