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八年抗战，第74军战旗是中国抗战最伟大的旗帜，第74军军歌是中国抗战最伟大的战歌。连一向看不起中国军队的日本战史都称赞第74军是中国虎部队，中国王牌军。
而1943年常德保卫战，是其军史上最悲壮最惨败的战役，一度享誉全球；其第57师，几乎全军覆没，以致第74军元气大伤。之后装备美械，在雪峰山会战再告捷；但已难现往日雄风。而其主力第51师，第57师陆续分拆扩编为第100军，第73军，致第74军精锐尽失。最终在1947年孟良崮战役全军覆没。
本文将依据权威史料，讲述常德会战的英雄壮歌，中流砥柱！
请支持原创，转载注明史料来源：抗战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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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史料来源
刘大禹、贺海鹏：《1943年常德会战中的几个问题》《团结报》2017年8月31日第7版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第六战区长官司令部《第六战区常德会战战斗要报》时间注1943年11月1日至12月26日，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蒋介石致孙连仲，王敬久密电》时间注1943年11月7日，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蒋介石致孙连仲等皓电》时间注1943年11月19日，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常德会战日军使用毒气概况》时间注1943年12月26日，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常德会战之检讨》时间注1944年2月，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
郭雄，夏燕月等编：《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正面战场重要战役介绍》，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纂：《日本军国主义侵华资料长编—（日本大本营陆军部）摘译》（中）
[美]陈纳德：《我在中国那些年：陈纳德回忆录》
W. P. Stockwell,“Investigation of Recent Japanese Chemical Warfare Activity, Sixth War Area,China” Feb.22,1944, RG165, Entry77,Box2135, N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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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军乘国军主力西调，发动常德会战
1943年秋，太平洋战场已发生逆转。美军全面转为攻势，日军全面由攻转守势；胜利的天秤已倒向盟军。在中国战区，盟军正计划反攻缅甸；同年10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以下简称军委会）以陈诚为总司令，集结了荣誉1师，第9师，第36师，第76师，第87师，第88师，第200师等约20个精锐师于昆明；另空投3万精锐至印度，随时准备发动入缅对日反攻。但由于大量精锐部队调出，造成国内其他战场兵力不足；给日军发动大规模攻势，创造了良机。
日军为策应太平洋战争和印度 ，缅甸作战，于8月28日制定了《1943年度秋季以后的中国派遣军作战指挥大纲》，要求发动鄂西战役不久的第11军又挑起湖南常德攻势，企图“覆灭第六战区根据地”。
日军认为，“常德是西部军事，政治，经济的中心，是重庆军补给命脉的一环，也是战略要冲。如占领此地，东南可窥伺长沙，衡阳，西可窥伺四川东部，威胁重庆”，遂发动所谓的“常德歼灭战”。可见日军发起战役目的是常德战略地位；攻占后可威胁长沙，衡阳和四川大后方。同时消灭国军主力，以牵制中国远征军和驻印军滇缅作战进程；且使日军从中国战场解脱出来，应对太平洋战场。
1943年10月中下旬，日军在华容，石首，藕池，闸口，湖堤，弥陀寺，涴市、江陵、沙市等地，集中了第11军精锐第3、第13和第39、第68师团，第13军的第116师团及古贺支队、佐佐木支队、宫胁支队、柄田支队、飞行第44战队，合计兵力10万以上。同时在监利、沙市间江面，集泊了舰船30余艘，滨湖各河汊集泊汽艇300余艘、民船千艘以上，并增派大量坦克、汽车。至10月底，日军集结完成，蓄势待发。
日军的频繁调动，已为军委会所侦知。10月28日，军委会据来自各地的情报分析，判断日军将进攻长江、洞庭湖三角地带，并可能进攻常德。遂电令第6战区作如下应战部署。第10、第29集团军以各军之一部于河沼地带阻敌，各军主力利用津（市）澧（县）河流及暖水街一带之山地，侧击敌人，第74军第57师固守常德，该军主力置大附山附近，准备机动；第100军推进至益阳待命；中、美空军立即向沙市、监利、石首、华容之敌及沙市、岳阳之间的敌舰轰炸。
第6战区接此命令进行具体部署：第29集团军第44军守备滥泥沟子、南县、甘家厂（不含）之线及津、澧；第10集团军第79军主力、第66军一部守备甘家厂、公安、新江口（不含）、宜都之线；江防军第30军守备茶子至平善坝之线及石牌西塞；第26集团军第75军守备之游洞、毡帽山、阎王口之线；第33集团军第77军主力与第59军一部守备票溪、转斗湾之线，主力分别控置于石门、暖水街、聂家河、三斗坪、窑湾溪、兴山、报信坡、刘倏集、安家集、建始各附近，准备歼灭入侵之敌。
而驻守常德及其周边国军有第六战区所属的74军、73军、4军、79军、100军、6军、18军和第九战区所属的第10军、9军，共30多个师，总兵力为20余万人，飞机约200架。其中第74军，第18军，第6军，第10军，第79军都是国民党中央军的精锐，第4军也是粤军王牌。
蒋介石曾在11月8日中云：“我军已能遵照恩施讲词准备布置，故无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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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军直取常德，蒋介石在开罗严令余程万城存与存
1943年11月21日17时，日军兵分12路，向滥泥沟子，百弓咀，章田寺，末积田至新江口发动全面进攻。12月3日至6日间，第6战区第一线部队先后于南县，甘家厂，公安，磨盘洲，新江口一线，及大堰，张家厂，街河市，西斋各附近地区，英勇阻击，毙敌颇多。敌虽备受打击，仍挟优势，在攻陷南县，公安，松滋后，全力猛进。迄6日，第6战区第一线阵地被突破，战区复调整部署，形成了外线态势。
1943年12月6日，第10集团军第一线各师已转移至王家厂，暖水街，刘家场，洋溪一线，敌遂跟踪西犯，并以其主力第13师团全部及第3，第34师团各一部，日军要攻占常德，只有先攻取暖水街，才可保障右翼侧背之安全。于是，在暖水街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暂第6师与敌反复争夺，战况至烈。黄昏，后续之敌分由两翼钻隙迂回。7日晨，南翼之敌被98师、第194师在红土坡、岩壁下附近分别围击；北翼之敌受第199师一部打击，死伤颇多。暖水街正面之敌，不断猛攻，国军凭工事抗击，血战三昼夜，阵地屹然未动。
12月7日，蒋介石令“10集团军王敬久部，即刻集中主力，击破向暖水街方向突进之敌”。正当第10集团军遵令调动部队，准备歼敌于暖水街地区时；日军却先发制人，除留一部和守军对峙外，其主力突然迂回暖水街以南地区向南挺进。战至11日夜，第10集团军与日军呈阵线交错，相互混战状态。11月12日，日军精锐第3、第13师团借夜色转锋南下，聚集于石门以北地区，于13日向石门方面的新安、塘坊、樊家桥、螺丝坝国军第77师及第15师阵地猛攻；第77，第15师联手展开全线激战，伤亡皆巨。
11月14日晨，日军增兵并借炮火优势，由易家渡强渡至澧水南岸，企图南北夹击，合围石门，夺取这一常德北方的战略要地。14日夜，石门正面阵地在敌强攻下，很快被全面包围，又背水迎战，态势不利，被迫南下，主力向西转移；仍留暂第5师固守石门要点。自14日晚至15日黄昏，该师在彭士量师长亲率下，在敌进攻的重点地区石门北郊的笔架山、大山尖、孙家大山方面，与日军展开血腥白刃肉搏，官兵伤亡殆尽，阵地几乎全毁，彭士量亦壮烈殉国，时年38岁。战后在收殓遗体时，发现一纸遗嘱：“兹奉令守备石门，任务艰巨，当与我全体官兵，同抱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歼彼倭寇，以保国土；倘于此次战役中，得以成仁，则无遗恨。唯望我全体官兵，服从副师长指挥，继续杀敌，达成任务。”
1943年11月15日、16日、17日石门、澧县、津市、慈利先后失守。常德西北已无险可守。11月18日，蒋介石启程飞往印度，短暂停留后转飞埃及开罗。当日，蒋介石命令第六战区、第九战区各部队驰援常德，“将敌击破，期收决战之胜利”。第二天，蒋在飞开罗途中，又致电第6战区代司令长官孙连仲和王缵绪、王耀武等人：“第74军、第44军、第100军，应尽全力在常德西北地区与敌决战，保卫常德，而与之共存亡。功过赏罚，绝不姑息，希饬属奋勉为要”。上述各部遂在常德西北地区与敌展开了鏖战。
常德会战正酣之际，11月23日至26日，美、英、中三国首脑正式在开罗举行会议，研讨战后东亚国际新秩序的构想。常德会战影响了开罗会议，更被开罗会议所左右。
蒋介石远在开罗，他期待以常德会战胜利强硬回击邱吉尔、斯大林等人对于中国跻身联合国“四强”的质疑。为此，蒋介石时刻关注会战进展，并严令余程万率部与常德共存亡。
第六战区司令部也电令余程万坚守待援，切勿动摇决心，因蒋介石重申：“……第57师应固守常德，与该城共存亡。”为坚定作战决心，24日，蒋介石再次电令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无论常德状况如何变化，决以第六、第九战区协力包围敌人于沅江畔而歼灭之”。
11月19日，日军第3师团主力由澧水南渡，直扑陬市、桃源。21日，敌机编队16架在桃源上空投弹扫射，并趁势降落伞兵560余，与地面之敌呼应袭击。该城守军不足一营，被迫西移，桃源失守。敌复向陬市进击，第150师长许国璋将军亲率一部在陬市西北抵御，在激战中壮烈殉国。敌陷陬市后，向北急进。日军占领桃源、陬市后，打开了常德的西南门户；至此，日军已全面实施迂回包围常德的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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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军发动大规模毒气战，第57师力战难支
1943年11月22日，日军兵分五路向常德外围各重要据点突击：一路向苏家渡（沧港北）猛攻德山，一股由北鼻滩扑德山，新民桥，另三路分别向七里桥，黄土地山，袱河挺进。23日，由陬市向西北进击的日军第3师团主力已进至常德南站。至此，日军完成了对常德的合围，总兵力已逾两万以上（另一说三万以上），其中有精锐第3师团一部，第116师团，第68师团主力。常德保卫战也从外围攻防战转入城内鏖战。
24日，日军向常德城猛攻。常德城内外，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奉命坚守常德的是第74军第57师余程万部，该师有“虎贲”称号；是著名的抗日王牌师，当时总兵力为8315人，故被后世称为“八千虎贲”；余程万以善守而著称。
余程万率部与敌反复拼杀；当天中午，国军在岩凸阵地经过五易手其手后陷落，被迫退至陡码头继续战斗。在城东北方的七里桥，城西的落路口，战况亦异常血腥惨烈，激战至午间，城南告急。在蔡码头及南站的日军，白天曾由南站强渡沅江攻城，被击退。夜幕降临，日军乘夜色再次强渡，国军一排官兵英勇奋战，全部壮烈殉国。日军强渡沅江后，一部由城南角星楼间攀登城垣，冲至城内沅清街附近。为了将敌驱逐出去，第57师立即调整兵力驰援，分路反击水星楼之敌，经激烈厮杀，终将敌逐出城外。日军在溃逃途中遭第57师一部伏击，伤亡数百人。
当天，蒋介石听到“敌围攻常德，我军喋血搏斗予敌重创”的好消息。而《纽约时报》每天也以《中国》为题对战况进行报道，在海内外引起了巨大反响；第74军也名扬全球。第57师坚守常德的消息传至开罗，与会各国“无不分外的表示欣慰”，罗斯福立时向蒋介石询问守城部队的番号及主将姓名等信息，得到答复的罗氏还特意在自己的备忘录上记下了相关部队和将领的信息。可见第74军在常德会战的浴血拼杀，赢得了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无愧为中国头号王牌军。
25日，日军再度发起总攻，以20余架飞机掩护，向城内狂轰滥炸并投放燃烧弹，顿时城内火光冲天。在轰炸后，日军从东，西，北门附近地区全线进攻。七里桥处，双方反复拉锯战；西门外，双方在船码头激战。此时，国军炮弹已经耗尽，火力锐减，只得凭着轻武器，在火海中与优势之敌继续血拼。日军则趁机逐步逼近城垣。
在常德保卫战中，中美空军多次打击日军，有力支援了地面作战，予敌重大杀伤。在25日对日军空袭中，即击毙日军第3师团第6联队长中畑护一大佐及以下官兵多名。
26日晨，日军再次发起全线总攻。国军在北家贾家巷1连官兵全部牺牲，西门一排也全部阵亡，日军乘势逼近西大门。为减少伤亡，日军竟惨无人道大量施放毒气，仅26日当天就对“常德守军施毒13次”，在常德会战中，敌“使用毒气次数之多，为抗战以来所仅见”。国军第57师官兵缺乏防毒工具，伤亡惨重；参战的8315名官兵仅幸存500余名，弹药消耗殆尽，常德已陷入失守的危境。
根据，战后美国陆军在中印区域军司令部的毒气战军官斯特克威尔大尉提出了《关于日军在第六战区的毒气战行动的调查》的报告中，列举了日军在常德作战（1943年11月3日至12月18日）中曾74次使用毒气的战例。这些毒气攻击造成了1300名军人的受害，其中47名遇难。规模最大的毒气攻击是12月7日对傅家庙的进攻，发射了迫击炮和野战炮炮弹共500发。一次攻击中受害最多的是11月29日在仁和坪附近的战斗，被害达300名以上。史料来源于W. P. Stockwell, “Investigationof Recent Japanese Chemical Warfare Activity, Sixth War Area, China” Feb.22,1944,RG165, Entry77,Box2135, NARA。
另外，日军还对进行了鼠疫细菌的投放。常德细菌战造成7643名平民无辜丧生，还有数以万计的同胞染病。
常德危急之际，远在开罗的蒋介石借着常德血战的“底气”。于11月26日，与罗斯福，丘吉尔共同拟定了开罗宣言的草案。同日，美国参议院通过废除限制华人入境的法案，这是近代以来中国首次赢得国际的尊重。12月1日，《开罗宣言》正式公布，“使日本所窃取于中国之领土，例如东北四省、台湾、澎湖群岛等，归还中华民国。”对此，举国狂喜。但蒋介石保持清醒，“今后我国若不能奋发自强，则一纸空文有何足恃，故必须国人共同努力奋勉，方能确保外交胜利之成果。”
?五．常德终陷落，余德万不顾蒋介石命令突围
1943年11月27日，日军增派大量飞机参战，全力狂炸；并再度全线总攻。东门外日军3次冲入城内，均被国军勇士击退；北门外日军5次翻越城垣，亦均被守军拼死逐出。敌虽遭重创，仍倾全力猛攻，并不断施放毒气。
11月28日，日军又发起全线猛攻。东门外日军在炮火掩护下采取步步为营战术推进城内，守军剩余兵员与敌白刃格斗，拼死肉搏，将日军逐出东门。日军乃改变战术，集中全部大炮对防御工事一点进行毁灭性覆盖轰击，步兵逐次跟进，再次攻入东门，并以民房废墟掩护，四处出击。东门告失守后，第57师代参谋长皮宣猷即赶赴城东，将城东南角划成新的防线，指挥残部封锁该线，并令守军利用断壁残垣分点固守，阻敌扩展。在北门，日军施放毒气后，以5路向城内猛攻，国军第57师一营与敌肉搏七八次，所剩兵员不足一班；被迫退至天主堂、体育场等巷战工事。
在大、小西门，日军亦冲锋多次，均被国军英勇击退。至此日，国军第57师各级指挥官伤亡达95％，后勤兵员均到一线作战，且大部牺牲。日军曾向城内空投劝降书，遭到第57师爱国将士们的断然拒绝。29日，敌机竟投掷烧夷弹，城区大火蔽天，房屋碉堡皆成灰烬。在日军炮火和熊熊烈焰吞噬下，东门工事全毁，国军勇士全体为国捐躯。在南门方面，日军将水星楼摧毁，楼内国军也全部牺牲。在北门，日军仍向天主堂、体育场的国军攻击。
至此，守军已被压迫在城中心狭小范围内，第57师剩余官兵下定了必死决心，师长余程万电告第6战区代司令长官孙连仲：“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职率副师长、指挥官、师副、政治部主任、参谋主任等，固守中央银行，各团长划分区域，扼守一屋，作最后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
30日，日机轰炸第57师设在中央银行的师部。日军从东、北、西门分别向大小高山巷、局北街、中山南路、体育场推进。国军官兵各自为战，全部战死在其散兵作战位置上。12月1日，日机继续轰炸中央银行师部，东、南、北门的阵地已全部失守，只剩下兴街口经中山南路和大西门一隅城区。日军采取破坏性推进战术，穿墙凿壁，全线压迫，师长余程万将军及各级幕僚亲任指挥，誓死如归，尺土必争。
此时，由衡阳增援的国军第10军预备第10师进至常德附近与日军第3，第13师团各一部遭遇，已血战4昼夜。第6战区各部反击部队，由沅江，澧水两岸向常德逼近，完成了对日军的外线包围；并曾先后克复慈利，桃源等多处失地。第10军30日攻克德山，先头部队一度进抵常德南门，因无法渡过沅江，难以入城与第57师会合；常德守军所剩无几的兵员仍在与日军死战。
注：国内网络传说是第74军58师张灵甫部或滇军第58军攻克德山；第10军遭日军伏击伤亡惨重撤退。笔者考证为第10军。
救援不力，常德城内第57师已到了全军覆没的最后关头。蒋介石已返回国内，“甫抵国门，即审查常德战况，并于当晚召集军事干部，听取半月以来常德附近作战经过之总报”。他为了让国际社会认识到中国战场的重要性，将常德会战比作中国的斯大林格勒战役，亲自电报勉励喋血孤城十余日的余程万师长，在电报中道：“欣悉我57师全体官兵保卫常德，奋勇歼敌，以全世界各友邦最大之敬意……务希严督所部，与常城共存亡，以完成此次辉煌战绩，勿使斯大林格勒之战史独美于前也……”
第二天（12月2日），日军攻陷常德城中的兴街口，国军阵地仅剩方圆百米的防御区域，且粮，弹告罄，实难以坚守。3日凌晨，余程万率余部冲出重围，渡沅江与南岸友军会合，加入反攻。城内仍留少量部队由第169团长柴意新率领与敌作最后决死之战。柴意新率余部与敌肉搏10余次，最后全部壮烈殉国，常德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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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军全线反攻光复常德
令日军意外的是，在常德陷落后；第6战区外线部队仍继续反攻，接连收复失地；同时，蒋介石急调第九战区部队二批增援部队赶赴常德。第一批增援部队由李钰堂率领，从正面援救常德，与敌在沅江南岸激烈交战；第二期增援力量由欧震率领，一路扫除南岸的日军。
第6战区也于1943年12月7日开始向常德反攻，一举扫除常德四郊敌寇。而王耀武部，在侧翼向漆家河发起攻击，另有数支部队分别在桃源、慈利作战进展顺利。9日，国军渡过沅江，从东，西两面夹击常德，余程万与援军取得联系后；也率部反攻常德。并从西门攻入常德城内，日军仓惶突围北逃，常德光复。
日军见作战目的已达到，且自身伤亡颇重，决定撤退。12月10日开始，日军全线退却，国军尾追不舍；全力歼敌，成功收复了全部失地。战至1944年1月初，会战双方恢复了战前态势。腾讯历史《抗战名师》中称第18军曾取得暖水街大捷，笔者未考证到相关史料。
在常德会战中，中美联合空军在恩施，芷江，衡山，白市驿（重庆西），梁山等基地，出动轰炸机合计200架，出击261次，使用轰炸机280架次，战斗机1467架次，对常德，藕池口，石首，华容等地日军实施打击，有力支援了国军地面部队的作战，并击落日机25架，击毁地面日机12架。中美空军常德作战史料来源于陈纳德：《我在中国那些年：陈纳德回忆录》。
为策应常德会战，驻守在长江以北的国军预备第4师，第6师，第37师，第38师，第141师，第179师等部；从11月8日起，向进攻常德之敌的江北据点发动猛攻，至12月31日，攻克敌大小据点30余处，毙伤日军2000人以上。其中，第37师一部曾于11月25日围攻当阳，激战竟日，先后突入西关，祖师庙，竟包围日军第39师团司令部及敌东关空军指挥所，毙敌大佐一员（史料未说明具体名字），参谋副官以下150余人，并焚毁敌仓库数座。这大大牵制了常德方面日军的行动，策应了国军主力的作战。
此次会战，国军总计击毙中畑护一，布上照一，和尔基隆三名大佐，毙伤敌官兵4万余人。国军第150师长许国璋，暂编第5师长彭士量，预备第10师长孙明瑾壮烈殉国，伤亡官兵约5万余人。上述战果来源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常德会战之检讨》时间注1944年2月，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日军伤亡应有夸大。
但参战国军不畏牺牲，勇往直前，即使迭次战斗，损失惨重，亦能斗志旺盛，反复冲杀。尤其是第74军第57师，面对敌优势兵力和强大的飞机，大炮，毒气的攻击下，血战16昼夜，兵亡官继，弹尽粮绝，仍死战不降，以死捍卫了国军的尊严；为中国抗战赢得世界的赞誉。国民党中央军真无愧为中华民族抗战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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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考证蒋介石“严惩”余程万的争议
战后，蒋介石不仅未对喋血孤城16天的余程万奖励。反而一度要杀余，最后判刑了事；最悲剧的是余程万将军于1955年8月27日，在香港遭遇匪徒抢劫，中枪身亡；一代抗日名将的悲惨结局，引起史学争议。
目前对蒋严惩余的原因，国内互联网上存在两种说法。第一种，就是蒋出于政治目的；命令余程万死守常德，向世界展示国军的战斗意志和实力。但余在弹粮耗尽，无兵可战，又援军将至时；率残部弃城突围。这引发蒋不满，该说法已得到学界认可。第二种，就是短史记杨津涛提出另一原因是余程万在常德会战期间发出了大量求援电报，这些电报存在被日军破译的危险。笔者考证，蒋介石确实在1943年12月2日，电令余“以后不必再发乞援之电，以此时只有安心杀敌之一道也。”但并不是指责余发太多电报，有被日军破译的危险。而是鼓励余坚定与城共存亡。目前也未发现其他史料佐证该说法，而且该说法史学界并不存在。另外笔者还发现，短史记疑似已将该文删除。
实际上战后初期，国内外均对常德会战中余程万及57师，持高度赞赏态度；舆论界亦好评如潮。1943年12月3日孔祥熙在全国慰劳总会上称，“我57师余程万师长，率领全体官兵，于敌人四面围攻之中，血战十余昼夜，而常德依旧屹立，在此苏境德军节节败退之境，及中太平洋美军积极进展，中国战场的胜利，不但予中国人民以无限的兴奋，亦为盟国人士所关切”。陈诚称余程万所率部队“喋血会战，勇迈无前”“守城之战，其壮烈无以逾此”。
“蝴蝶鸳鸯派”的小说家张恨水，还以57师的英勇事迹为素材，写成了中国第一部现代军事小说—《虎贲万岁》，其中盛赞道：“……感谢这虎贲八千只老虎。他们以血肉生命，替常德写了一页万年光荣的历史”，一再欢呼：“虎贲万岁，虎贲万岁!”
然而，蒋介石对常德会战一直“忧虑”“忐忑”“惭惧”。《开罗宣言》公布后，中国地位骤然提升，蒋并未因此飘飘然，“中外舆情莫不称颂为中国外交史上之空前之胜利，寸衷惟有忧惧而已。”蒋介石的“忧惧”，来源于对自身战力不足的准确认知；在盟军不断获得反法西斯胜利之际，国军虽有数量上的优势，然在常德会战却未能围歼日军，战略意图也未能达成。蒋最忧虑的是，若国军不能显示坚定的牺牲精神，显示强大的作战能力，何能得到国际社会的尊重。而之后也证明，蒋的忧虑绝非空穴来风，不久美国总统罗斯福一度通过史迪威，逼蒋交出中国战场兵权。
蒋介石反省自己存在指挥责任。会战到来之际，蒋以鄂西会战经验悠然应对，其后不得不改变战略，颇为被动，以致守城的57师全军覆灭，师长弃城，其他各军多受重创，最后竟孤注一掷，调动常德周边各国军主力以惨重伤亡夺回了断瓦残垣的空城常德。蒋承认自己存在“方略部署与指挥遂纷乱无绪”，“妙算不精，指挥不当，徒遭无谓之牺牲，忧惶莫名。”
但蒋介石对余程万则不可饶恕。如前所述，余程万守卫常德，获罗斯福等赞赏，使蒋在开罗会议颇有几分得意。蒋从开罗归国后，要求余坚守常德城。当常德战况紧急时，11月28日，蒋电令：“常德如失陷应由第10军（方先觉）、第74军（王耀武）负完全责任！”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亦发出电令：“兹限第10军30日晨确实攻克德山，以解常德之围。如违误，常德失陷，应归该军负责！”此电表明，即使常德沦陷，其责也不在余程万。应由第10军方先觉承担。
随着作战方略的转移，蒋介石企图以常德城来牵制日军，再集中第六，第九战区主力聚歼之。与能消灭多少日军比，蒋更看重将士能否遵令顽强死守；特别是其黄埔系将领，而余正是黄埔系一期将领。11月29日，余程万电蒋及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部：“第57师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余悲壮地表示，“职率副师长、指挥官、师附、政治部主任、参谋主任等，固守中央银行，各团长划分区域，扼守一屋，作最后抵抗，誓死为止”。蒋介石收到此电，备受感染，电令孙连仲，令79军以两个团于明日下午4时前，进入常德城，限第10军于明日拂晓前攻击常德东南之敌，并令第63师以六个连星夜驰入常德城解救第57师。
薛岳也急忙电李玉堂与方先觉，“我军驰援常德，生不能救，死不能雪耻，将何以对先烈”。蒋在12月2日不顾实际情况，继续鼓励余程万，“一切粮弹之接济与兵力之增援，皆由本委员长直接主持，勿再有所顾虑……”“以后不必再发乞援之电，以此时只有安心杀敌之一道也。”同日，蒋电孙连仲、薛岳，明确警告称：“希即严令参加常德各增援部队之军长师长等，如不能遵令如期挺进常德城与我守城余师长直接联络，夹击敌寇，则以违令避战论罪，万一常德因此失陷，必将各该军师长以军法从事……”可见，蒋介石希望中国各路军队同心协力，使常德城真正成为苏联的斯大林格勒；而余德万部早已粮弹告竭，无兵可战；这等于要求余杀身成仁，实乃强人所难。
当蒋介石得悉常德城破，57师实施巷战且已持续三日，“私心欣慰无已”。但当12月3日惊闻余程万“不奉命而擅自放弃常德”突围且“不知下落”，怒斥道：“一月以来将士英勇牺牲，皆为其偷生之一念而反荣为辱”。蒋认为余程万明知方先觉援兵已逼近常德，且敌军几成强弩之末，可余程万“竟以一念之生，置国家军誉职责于不顾”，“岂不可杀？应即宣布其死刑，以振纪纲。”蒋后悔不该由余程万镇守常德城，认为余有失军人牺牲精神，“余之为人，素知其胆怯无能。其状貌短小，不言而知其为非可托以大事者”“自思往日观人之方多以貌取为不当也”。
4日，蒋介石得知余程万并未落入敌手，已经脱险，怒气仍未消。命令薛岳即日将其押解重庆，接受审判。薛岳等将领深知余程万弃城突围实属无奈，并未如令遣余回渝，还默许他领援兵反攻入城；以戴罪立功。
不过12月7日，蒋介石以更为严厉的措辞致电薛岳，“希即将第57师师长余程万及其同时潜逃之副师长、参谋长等负责人员一并派专［员］解送来渝候审勿误，速复。”蒋对余程万弃城“潜逃”之憎恶、痛恨与追责，溢于言表。
守土有功的余程万却被惩处，在当时国民政府内外引起争议；很多人认为蒋问责不当。余喋血孤城16天，打的无兵可用，又弹尽粮绝，实则无可厚非。然而，旁人欣赏余的“守城之功”，蒋却更憎恨其违令退却，未遵令死守常德，缺乏为国捐躯的作战精神。王耀武的74军是中国抗战的头号王牌部队，57师是著名的三五师之一，应为战时各军典范。
会战中蒋介石历次电示余程万须与常德“共存亡”，若无牺牲精神，何能拒敌与歼敌？而且，蒋多次电令其他将领率军支援，余程万且已知援军将至，却还率部突围。蒋此前总结鄂西会战时即严厉指出：“我军最大的缺点，就是在于‘挨日退却’”“一个阵地只要支持了一二天之后，即已尽了职责，就可以随便退却下来”，将帅如果抱有这种心态，“根本不配作一个军人”。蒋介石强调：“即令战斗到了万分艰苦危急时，要退却，亦必要奉到上级命令，始能后退。否则，便是违犯战斗军纪，便是擅自退却，这样，就是后来侥幸打了胜仗，还是不能恕他的罪恶。”统帅部对于作战精神早已反复强调，且余程万要求士兵殊死杀敌，“不成功，则成仁”，身为主帅，却违令退却，弃城突围，有辱“虎贲”之名。
蒋介石之所以问责余程万，是故伎重施企图以杀一个中央军将领来杀一儆百。以震慑国军内部长期存在的“军队空虚，官兵不学，指挥无方，军政萎靡腐败，难期振作，殊为前途悲痛”。笔者认为换来的恐怕只是一片叹息，短时间能吓到一批人，长期根本无用。
1944年2月10日至14日，蒋介石在南岳召开第四次军事会议，对常德会战进行系统讲评。他坦率谈道：“前年长沙战役，去年夏初（鄂）西战役，以及最近的常德战役，盟邦人士表面上赞许我们，说我们军队勇敢善战；其实人家愈赞许，我们愈觉惭愧！因为敌人只用三个师来攻击我们，而我们要以三十个师来抵抗；如此，敌人是以少击众，虽然失败，不为耻辱，我们是以众御寡，就是得了胜利，反觉羞愧。”在14日的闭幕式上，蒋介石认为74军成绩最优，余程万（74军师长）其罪不可赦；第10军增援得力，但军风纪不佳；第44军（川军王缵绪）作战有过，军风纪不好，但因其为川系实力派，亦未多加责备，仅嘱其反省。
可见蒋介石是有心要问责常德会战不利的诸多将领，但碍于各种内外关系，不得不拿有大功而有小过的余程万来“开刀”，以威慑这些战功不如余的将领。由于孙连仲、王耀武等将领及常德名士纷纷为余程万求情、作保，余最终才免一死，被判处两年徒刑，最后被囚四个月后释放。